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航润|乡土文学|白山黑水|AIDS|龙江剧旧世纪年代文|ooc|跳河|葬在春天|双城堡站


00

“曾经印在了东北流通劵的,一元钱票面上。”


01

左航死了。跳河了,从上游来的被村里人发现后草草埋在了坟里。


黑色漆的长椅,乌黑的影映在斑驳的墙上。黑的鸦翅过天,月的白打在地面的坑洼上。


他曾经说他要葬在春天,要和我葬在一起。在秋天死了,冬天很难熬的。


我把发锈的铁锹扔在了一边,跪在泥土里找春天。捧起泥土来跪坐在坟前,浅浅的土丘。


我点燃纸钱,连绵青山,山坡上袅袅炊烟。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皱褶发黄的纸条,扔进了燃烧的火里。


“我希望来年春天,你的坟前会是最纯白的花儿。”


我心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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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北的季风气候在秋季是常雨的。雨水和着泥土,面颊上的泪混着雨水我早已分不清。雨击在锹上的金属声,膝早早陷在泥里和心脏沉在一起。


我拖着铁锹回了家,雨渐渐小了。细细蒙蒙。犬吠声细,村墟夜舂。邻居家的狗向我吠着,我不分它眼神。


群青。


02

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,是在双城堡站。他卖着火车票,当时是时已近黄昏了,又时值隆冬,月台没有人。他看了看我的护照透过薄的窗户看了一眼。


“十九岁?”“对。”


他可能是看见了我背后的小提琴,扬了扬下颔笑了笑说:“会小提琴?”“嗯。”寸寸的阳光摹得他很好看,我想他实在是和我生的有几分神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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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壁座的姑娘吧嗒了一声烟袋,咳嗽了一声。我的心却总是揪扯着,不住地向售票处张望着。


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零花,拎起了皮革制的行李箱上了火车。我回头,笑了笑。他会晤的也对我笑着。


03


再见时便是一年后。我过年随着春运的人群熙熙攘攘回了黑省,倒也是无厘头。


售票处的人儿不见了,我问着旁边的老太人去了哪里。“左航吗?那小子说是去买饭去了。”我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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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们聚在一起打爬犁,放着烟花。大人拿着香烟点燃了鞭炮的捻,孩子则是避在门后。


我被爆竹声惊了一声之后,忽而感觉到有人拍了我的肩。“回来了?”他看我茫然的模样笑了笑说:“怎么着,小孩,去了一趟大城市就不认识我了?”“不是。”


我这才忽的想起来老妇说他叫左航来的,他口音细软,大概是南方来的。


04

他拍了拍黑色漆长椅上的灰坐在我旁边,笑着对我说“小提琴呢?来一首?”我说这里好吵,找个僻静些的地方。


他找了人接班,和我走到了大街上。行人烧着纸钱,把纸钱扔到燃烧的火里。路灯昏黄,暗暗的打在他的脸上。柔和不乏温热的。我拿出小提琴,弓搭在弦上。


曲尽,我直勾勾地望着他。他笑了笑,说我奏的TheRain很好听。我抿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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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裹了紧薄的羽绒服,体肤冰凉。柔的灯光泛着昏黄,较远处的一家人放着烟花。升空。我摸着心脏左一寸,心说。


我好像很爱他。


05

我叫陈天润,我如此说。


06

06

檀板和锣声响起,台上的人,以扇掩面,左足一勾,右手执扇。移步转身。我听得困恹恹的,头垂在左航肩上要睡的模样。


如泣如诉的幽怨我总是不懂。水袖一翻,破空一声惊的我坐了起来。


“不困了?”他低头问我。“困。”


台上换了一曲樊梨花,他从衣兜里摸出来一盒粗烟,烟草呛人神经。我咳嗽了两声他便把刚点燃的烟摁灭了。“怎么不抽了?”


“看你咳嗽难受。就不抽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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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给我买了糖画,看了皮影戏和二人转。我想倒也是不知觉间和他熟络起来。


邻居家孩子堆了雪人,发锈的铁桶扣在雪人上,画了个不算丑的笑脸。我笑了笑指着说让他看,左航扯了个不算好看的笑。


我说在雪地里写他的名字。我字不算多大好看,指尖发凉。他看我,我看着他,都笑了。


07

天正好,野草萋萋。铺染了白山黑水。

我和他去纹了身,在肩膀处纹了对方的姓名。我知道我要去北京上学了。“纹身好痛。左航。”“你说要纹的。”玩笑似的笑笑说挺挺过去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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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我死了,你会和我一起葬在春天吗?”“会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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双城堡站,我抱了左航。“我爱你。”我如此说。


“我也爱你。夏天等你回来。”


汽笛声尽了。我上了绿皮火车。


08

世上有一种鸟,它没有脚,所以它只能飞啊飞。它一生只能一次落在地面上,那时它已经死了。


因为一些事情,耽搁了许久,回来的日期推迟了许久。


秋天。我给他写了信,说马上要回来了。


我还没等到收回信就急匆匆地往回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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满河满溪的芦苇苍苍茫茫,我折了一支编成环。想着要送给他。我收拾了行李从京城到黑省。


我手里拨弄着编的环。车窗外榆树参天,我心里提不起精神。


我买了盒饭,心里想着马上能见到左航左肩又是泛起一阵疼。


09

售票处坐着的是一个大爷,吧嗒地抽着烟袋。我敲了敲薄的玻璃窗,问道左航去了哪里。


“那个小伙?死了。”


我心里一惊,心说不会。“真的吗?他前几天还给我写信来的。”大爷说不出话来,我知道他答不出个所以然。


“跳河了。葬在山的南边了,你去问问村里的人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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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信。却是转身便叫车向南边开。


10

傻子。


11

今天遇见了一个男孩,好像会拉小提琴,他很好看。


我在日记本上如此写到。


我从重庆到了北方。坐着绿皮火车好几夜,捏着口袋里褶皱的车票,侧身看了看被摔坏了的提琴不禁湿了眼角。


我租了个房子,找了份售票处的工作。直到有天,天渐凉,昨日寒潮下了雪。温热的雪夹杂着雨,拍打的泥水合着雪一并化在了一起。


那人敲了敲我的窗户,我只看见了他背后的提琴。


他还对着我笑,我想青春挺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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雁不知南北来往飞了多少来回。我盼着,盼着背着提琴对着我笑的那个人。


12


我打小不仅落下了病根,还得了病。我问母亲是什么病,母亲不说。我什么都不知道。


父亲母亲离婚了,因为母亲和我的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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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攒钱,买了提琴。母亲把它摔了,玻璃瓦俱碎。


我喜欢听戏,向同学借来的随身听被母亲要了过去。


我终于是受不了了,从山城到了东北。


13

没见过海,很漂亮吗。我问陈天润。很漂亮,他说。我打个哈哈说还是土葬好。


“你一天都在想什么。“”我什么时候死掉然后你和我永远在一起。“


他笑我,可我觉得并不好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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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天润不喜欢听戏。黑龙江也没有正经唱戏的地方,我就带着他常去一戏班子去听龙江剧。


樊梨花。应该很好吧。梨花,很美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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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天润不喜欢甜的,我便省吃攒钱给他买糖葫芦吃。酸的,不太甜。


14

我十五岁染上烟瘾,戒不掉的。很严重,我知道我身体不好,每况愈下。陈天润不喜欢烟草味,我想想,就戒了吧。


他问我为什么不抽烟了。我笑了笑回答他。


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烟味吗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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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天润说,纹身很痛。我说是他要来的,还嚷嚷着说痛。又转过来说挺挺就过去了。

不痛不痛,挺挺就好了。


15

陈天润去外地上学了。我知道我身体愈来愈不好了,母亲死了要回乡里守孝。我不肯,我宁愿死了。可我不想,我想还有人等我去火车站接他。


陈天润说下周,下周就回来了。我把药停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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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去医院做了检查,晚期。再挺挺,就好了。会好的会好的,我骗自己也骗陈天润。


他问我身体还好吗?不好。可我在信里说,很好。不用担心我,我这边还好,你怎么样了。


收不到他的回信了。我想。


16

我写了一封信,交给了售票处的人。我说要给一个叫陈天润,高高瘦瘦的,背着小提琴的人。他问我为什么不自己去给他。


“我要走了。”


我刚转身便哭了,泪沾湿了睫。我抿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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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是能葬一起好了。你还有自己的人生,替我活着。我爱你,我最爱你了,陈天润。


我却总是泣不成声,泣不成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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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点了结,死的痛快也好。


17


“你说想和我一齐葬在春天,我却想把你的骨灰于新春抛向大海。”


End


Tips:

01双城堡站

”始建于1899年的黑龙江省,这是哈尔滨保存最完整的,中东铁路历史遗迹。“

02樊梨花

“樊梨花,中国古代四大巾帼英雄之一,家喻户晓,在后世影响深远。”

03爬犁

“爬犁,又称扒犁、扒杆、雪橇、冰床、拖床、柁床,满语称为法喇。”

04TheRain

“The rain 是日本著名作曲家久石让的作品,可以说是一曲“先抑后扬”的音乐。”

05

航患有AIDS,润是在最后才知道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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